憑高酹酒，此興悠哉

在台中國家歌劇院參加格蘭利威200周年紀念款的發表晚宴上，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心中暗自嘀咕：奇怪，1824年的蘇格蘭應該不會出現「美國橡木桶」吧？當時的酒帶著煙燻泥煤風味應該是相當合理的不是嗎？為什麼首席調酒師Sandy不試著復刻這種早期的可能風味呢？

我的糾結心態有點可笑，說到底，今天不可能有人嚐過200年前的酒，所謂「復刻」毫無依據也不具意義。不過我倒是喝過由老字號裝瓶商G&M所推出的80年格蘭利威，酒質華麗優雅，絲毫不顯年華老去的疲態，但也沒有我想像中的煙燻味。所以，各位喝過最古老的酒－我指的是蒸餾年分而不是熟陳酒齡－是哪一款？

不過，我得稍微修正上面那一段話，確實沒有人嚐過1824年的酒，但是卻有人喝過1833年的酒。話說在2022年，蘇格蘭布萊爾城堡Blair Castle－沒錯，就是每年春秋兩季Keeper of the Quaich舉辦入會儀式的城堡－的常駐信託人Bertie Troughton，在酒窖某一扇門的後面發現40瓶積滿灰塵的古樸瓶子，還有張標籤寫著這批威士忌是在1833年蒸餾、1841年裝出，而後在1932年重新裝瓶。假如標籤的註記正確，顯然這批酒在1932年之後便淹沒在城堡眾多的古物中。

布萊爾城堡於1269年興建，距今已近750年，我曾因參加Keeper晚宴而有幸造訪，當時雖然因為過於興奮而未能仔細查看，但每個房間每個轉角都是骨董，根本叫人眼花撩亂，因此這些不起眼的酒瓶被忽視其實十分合理。維多利亞女王和亞伯特親王曾於1844年造訪布雷爾城堡並長住3個星期，城堡的記帳簿上便記載著飲用的酒類，據說女王極可能喝過這一批威士忌，反正胡亂猜測無人驗證但也無從質疑。

不過自從大陸某網路作家於2017年發生的麥卡倫1878年假酒事件後，如何辨明老酒的真偽相當棘手，除了翻找布萊爾城堡和Athol莊園的檔案去尋求文獻紀錄之外，也透過蘇格蘭大學環境研究中心進行化驗，但最直接的方法，當然就是開瓶喝喝看。由於40瓶酒中的24瓶於2023年上架Whisky Auctioneer網站拍賣，其餘則在城堡中展示，因此拍賣前城堡的家族以及鄰近幾位威士忌專家先開瓶試飲，眾多專家中，包括許多酒友都認識的Angus MacRaild。

Angus是Whisky Sponge獨立裝瓶系列的創辦人，也曾協力舉辦Old & Rare古稀威士忌酒展，去年更與另外2人合夥創立了Kythe蒸餾廠，在業界向以珍稀威士忌專家著稱。他對這支酒的評價為，風味上偏向麥芽威士忌，入口酒質偏重，具有極強的藥水味但並無煙燻泥煤，且木質的影響並不顯著，可能為1950年以前任何時代的蘇格蘭威士忌。考慮到儲藏近200年後，這支酒依舊保留著鮮明有力的風味，對老酒來說十分難得。

有了諸多保證，其出身背景可昭公信無疑，因此這批酒便成為至今為止最老(蒸餾時間最早)的蘇格蘭威士忌，那麼拍賣價格應該直上雲霄了吧？城堡主人可能希望讓更多的收藏家擁有，24瓶酒並不做包裹拍賣，於2023年12月4日截標後，總共拍出385,630英鎊，平均每一瓶的價格約合新台幣64萬3千元左右。老實說，這個落槌價有點讓我驚訝，不是高，而是低，因為目前最高酒齡的威士忌麥卡倫81年，在2022年蘇富比倫敦拍賣場拍出了30萬英鎊高價，幾近1瓶抵18瓶，難道骨董的身價如此不堪嗎？

原因有很多面向，例如2022與2023雖然只相隔1年，但全球景氣不佳，奢侈品的行情當然也連動滑落。另外則是我永遠不懂的收藏炫耀心態，但想想，精美藝術雕刻打造的底座與華麗的水晶瓶，放置在展示架上多麼光彩耀目，古老笨拙又毫無裝飾性的瓶身如何與之相較？況且哪天豪氣大發扭開瓶塞，麥卡倫81年的適飲性應該也不是1833年的老酒比得上的吧？ 

相對於威士忌，干邑玩家藏家有更多機會喝到上古神酒，19世紀已不算稀奇，拍賣場上曾出現一瓶1762年的Gautier Cognac。至於世界上最古老的威士忌，應該是一支標示為Old Ingledew Whisky的美威，Glasgow大學利用碳14定年法測定後，這支酒在1763~1803年間的機率為53%，不過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