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高酹酒，此興悠哉

第26屆聯合國氣候變遷大會，簡稱COP26，本月上旬於蘇格蘭格拉斯哥舉行，近200國的代表經過漫長的談判，最終簽訂了「格拉斯哥氣候協定」，內容包括明年底以前必須強化2030年的減排目標、分階段削減未使用碳捕捉技術的燃煤發電、淘汰無效率的化石燃料補貼等，這些「共識」仍充滿各國政治經濟的角力，不滿意的民眾持續示威，全球暖化危機依舊未解。

為什麼突然談論起這個大議題？各位讀者可能有所不知，威士忌需要消耗大量能源，才能將眝藏在大麥裡的澱粉轉化成我們手中這杯瓊漿玉液。生產製作時，無論是烘乾麥芽、磨麥、糖化、蒸餾等步驟都需要能量，大多為燃燒化石燃料產生的熱能；橡木桶來自橡樹，除了減少森林面積，砍伐、運送、裁切、烘烤等過程同樣消耗能量；威士忌熟成後，瓶裝包裝和交通輸輸通通都耗能，等到飲盡瓶中酒液，還得花費能量來處理廢棄物。

這一段從生到死的過程，都免不了釋放二氧化碳，全數加總計算便是我們嚷嚷上口的全生命週期碳足跡。由於蘇格蘭威士忌是英國前五大產業，在節能減碳上絕不能落於人後，只不過遵循傳統的蒸餾廠，歷史傳承動輒數上百年，改造起來並不容易，但對於新酒廠來說，無論是創辦人的觀念或是法規的要求，從建廠之初就已經將「節能減碳」植入設計考量。

舉蘇格蘭本島最西側的艾德麥康(Ardnamurchan)為例，於2014年建廠後，便以鄰近伐木廠的木屑作為生質燃料，加上來自水車的電能以及熱能和水資源回收，不僅為「全蘇格蘭最綠」的蒸餾廠，也在2020年被《威士忌雜誌》選為「年度永續蒸餾廠」。艾德麥康南側、相隔馬爾海灣的尼克尼安(Nc'Nean)，建廠至今僅僅4年，除了選擇使用可分解、可回收再利用的熱能、水源和包裝材，也以造林方式中和無法避免的碳排放，目標在打造一間零碳排的現代化酒廠。另外，自有農場的蒸餾廠較占天時地利，如東高地的阿爾比奇(Arbikie)，以有機方式種植大麥，也省卻麥芽運輸種種耗能，具體實踐「從農場到酒瓶」的精神。

大酒廠也不是不能做，反而因財力雄厚，只要稍微努力便能立竿見影。全球最大的酒類集團帝亞吉歐，在節能減碳也扮演老大哥角色，樹立的原則包括將糖化後的糟粕及蒸餾後的殘餘酒糟都進行乾燥處理，再混合麥芽製作的副產品，成為可直接燃燒的生質燃料；此外，冷凝器的冷水和酒精蒸氣進行熱交換後，殘熱並不浪費，直接輸送到發麥廠提供熱空氣來烘乾麥芽。

帝亞吉歐旗下28間麥芽蒸餾廠中，皇家藍勳(Royal Lochnagar)和歐本(Oban)為最小的兩間，很自然的成為試驗先鋒。位於西高地的歐本蒸餾廠，於2018年起採生質燃料取代化石燃料，酒廠的碳足跡減少98%，還在2020年引入全新的水資源管理系統，每星期可省下80,000公升用水。此外，酒廠也配合母公司在2025年前種植100萬棵樹的承諾，於鄰近栽種了近20萬棵，用以恢復生態和造林固碳。經由這些努力，酒廠已經在2020年底達到碳中和，並且繼續往第一間零碳排酒廠的目標前進。

全球銷售量冠軍的格蘭菲迪也十分積極，酒廠將製作過程中殘餘的糟粕和麥渣，過去當作動物飼料，但利用特殊培養的細菌分解產生沼氣，而後再轉化成低碳燃料。另一方面，酒廠改裝了4輛重型運輸卡車，並在酒廠座落的達夫鎮建造低碳燃料加油站。根據研究，這種使用低碳燃料的卡車比起同型柴油車，碳排放量可減少約95%，成效相當驚人，因此酒廠的短期目標是改裝所有的20輛卡車，而長期目標當然是淨零排放。

以上的減排措施雖然有效，不過大多限於生質燃料或殘餘熱能的再利用，依然無法避免產生二氧化碳。有鑑於此，「北蘇格蘭氫能計畫」(North of Scotland Hydrogen Programme)今年宣布了一個具有野心的「蒸餾廠計畫」(Distilleries Project)，先於克羅馬蒂灣(Cromarty Firth)建造35MW離岸風機，利用電能來分解水而後產製氫氣，提供海灣附近的酒廠使用以取代化石燃料。這項計畫獲得幾間大酒商(格蘭傑、帝亞吉歐、懷特馬凱)和能源公司的支持與贊助，可行性研究已經著手進行，預計在2024年可完成第一階段的電網布設。

根據近年來蒸餾產業在節能減碳上的努力，「蘇格蘭威士忌協會」樂觀的預估，可加速在2040年達成零淨排，比英國的整體目標還要提早10年。不禁讓我好奇，南投酒廠正在興建一座全新的蒸餾廠，是否也考慮了減排措施？